大学中缺失的一课,或许在幼儿园中
那些我所真正需要的知识,关于如何生活,要做什么以及怎样去做,我都已经在幼儿园里学过了。智慧并非来自巍巍的学术殿堂,而是来自幼儿园里的沙坑中。我学会了:与人分享一切;公平游戏;不打人;物归原处;保持整洁;不拿别人的东西;伤害了别人,要赔礼道歉;饭前洗手;便后冲洗;加热的饼干和冰牛奶有益健康;保持生活的平衡——每天花时间学习、思考、绘画、唱歌、跳舞、玩耍和劳动;每天下午小睡一会儿;出门在外注意交通,与人携手,团结一致;留意奇特现象。还记得花盆里的小种子吗?根茎向下,枝叶朝上,谁都不清楚原因何在,但是我们却都像它一样;金鱼、田鼠、小白鼠,甚至连花盆里的小种子都会死亡,我们人也是如此。记住你学到的一个最重要的生字——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字——是一个大大的“看”字。
你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在这本书的某一个地方,从处世的金科玉律,到爱,到基本的卫生知识,经济,政治,还有什么是明智的生活。想象一下,如果全世界的人们都能在每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,有饼干吃,有牛奶喝,之后还能抱着毯子小睡一会儿,又或是全世界所有的政府都能制定一个基本政策:物归原处,清理自己的垃圾,那么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美好。还有一点至关重要,那就是无论年龄大小,当你走向外面的世界的时候,都要彼此携手,团结协作。
—— 罗伯特·富尔格姆《所有我真正需要知道的,都在幼儿园学到了》
我这个学期有项目需要和艺术生合作。
作为纯种的理科生,我对艺术生天然的带有一种优越感,经历过中国大陆的落后地区的传统应试教育,你很难不对艺术生带有这种看法——现在想来是偏见。你想啊,我们学习——或者有些夸张的老师会说是研究——的内容上至每一颗星星都需要遵循的定理,下至地球海洋中最简单生物的细胞结构,在一个还没完全成熟的年纪接受了这种伟大知识的洗礼,很难不产生一种征服了世界的成就感。于是,你会自然而然地瞧不起一墙之隔的文科生,觉得他们学习的内容没有门槛,是个人都能干,并且也许,我是说也许,干得不会比他们差。毕竟考官若是没有达到一定造诣,很难看出考生中谁水平高谁水平低,更何况是更”不动脑子“的艺术生呢?
另一种可能的想法,也许这是更实际的想法,是他们对应工作的薪水已经将各位分成三六九等了,而理科生薪水的平均数,或是中位数,或是你能想到的大多数统计学上能刻画整个群体的指标中,大概率我们的薪水都能领先其他学生的。
这两种想法,社会上若有若无的声音,考试中每分必争的策略,交织着形成了一种复合的产物,让我”看不起“艺术生这个和我不同的——也认为会像平行线永不相交的——群体。
但是和他们合作这个项目之后,我确信有些东西是代码或是高数无法解决的——我指的不是那种理论上的不可解,而是实际中的不可解。比如说你知道我们项目的包装盒应该如何做吗?我指的不是那种泛泛之谈,比如说先画幅画,接着找个淘宝商家下单。而是你如何找到对应的商家,如何确定好你需要的材料(硬纸盒还是可降解塑料),如何将你熬夜画的画保存成商家能够处理的文件类型,如何定好大小。你又知道怎么找到对应的海绵,使得它能一行铺六个,铺上两行就能正好铺满我们——更确切地说是他们——制作的包装盒吗?你知道怎么在blender里画出曲线吗?你知道怎么做一个大家都觉得好看高级的PPT吗?
我不知道。
尤其是看见了他们夜以继日地做着这些事,往往只能换得一句”挺漂亮的“或者类似的评价。你很难不敬佩这些人,像敬佩最优秀的科学家一样,像敬佩技艺最精湛的工匠一样。
令我(至少是原来的我)没想到的是,承认了他们的强大,不会证明了我的矮小,反而让我正视了这一切,使我终于获得了我原来缺少却不自知的平静感和确定感。我明白了我应该如何在这颗蓝色尘埃上和我一样的存在相处——平等尊重,学习他人之所长,分享自己之所会。终于,我不再”仇视“他们,在此刻,此处,我想起了河边上的华苏德瓦,又记起了得了道的悉达多,想起了”唵“的境界,想起了完美的圆。
我想起了我在幼儿园学到的,同时也引用在最开始的那些简单而具体的准则。
人与人之间的相处,可能就是这样。